独眼老人动容说道:“筱亭道长你有所不知,那年你来接手沃离时,这里已几近荒废。从前的沃离由一帮苗族的草药商人建成,一直都在此处收购鸡血藤①。苗人用药奇绝,除了此物,本地别的药材根本不入他们的眼。几年之后,鸡血藤价格被炒得离谱,他们也就有了离开之意。”
老人抬头看了看筱亭,继续说道:“德兆十九年,是郭老爷第一年掌柜遮云堂,势头正盛,到处开设遮云堂的分堂或与相关的会馆建立合作。经人介绍转卖,郭老爷盘下了沃离会馆,历经两月修整重开,还邀请了灵玉观的住持问墨道长来办开张礼,其间大宴三天,招待周边的官商和大些的药农。谁知,一帮自称是沃离地主的苗人趁大宴之时闹事,非要郭老爷再给地钱才罢休。”
听到此处,周玖良接过话茬:“此时我也知一二。说郭老爷原是不肯,后来不知怎的几天之后便妥协了,给了银两。但那之后沃离还是遭了大火,死伤几十人有余,问墨道长也在其中。其后数年都接连闹鬼,十分凄凉。不过,素来会馆不会有这么多人聚集,那时烧死的倒是些什么人?”
老汉解下腰间一小块汗帕抹了抹双眼,说道:“会馆开业,自是会请戏班来助兴,烧死的人,除了会馆本身的使唤用人,还有二十几个没跟着走掉的戏班中人。那时候牲口车稀有,戏班随行物件多,需分批离去。大火怎的烧的,我也不知……不过,小胖的父母,即是那时没有马上离开的戏班杂役。”
他说到戏班,让人不由得想起昨夜间到访尸怪身上的马鞭……
“好惨呐……火是夜里烧的,好多人都是梦里被烟气呛死,之后又被烧坏了尸身。那时我与村民们一同救火,怎奈此处周边只有几口水井,费尽力气才救出寥寥几人。起火当晚小胖去了问墨道长的房里,被道长护在身下侥幸存活……待第二日火灭,到处都是焦黑的碳尸……”
“所以后来小胖就留在此地?”筱亭这么问,显然也是不清楚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是的,小胖父母身亡,后随我就驻守于此,待郭老爷发落。之后的沃离会馆就频发怪事,大伙都说是烧死的怨鬼作祟。闹鬼最凶的那一年,我们爷孙二人只敢住在马棚旁边的小屋,白日帮着工人重修,夜里……院内各物作怪,鸟兽撞门,我们都不敢出去……”
我不自觉抬头看了看堂屋的顶棚,与老人口述的情形相比,如今的沃离会馆已丝毫没有经历过火灾的迹象了。
“后来小胖心想是死去的人们不得安息,便时常带了贡品上山祭拜,久而久之形成习惯,但有好吃的好喝的,就会想着带些前去。”独眼老人说着蹲到小胖身边,摩挲着盖他的白布。
筱亭扬天长叹,绝望地问道:“可是我接手沃离时,也已做法三日超度啊,为何他还要……”
可能是共情于同是孤儿身世,筱亭没有问出后边半句。
众人陷入深深的沉默中。周玖良喃喃自语:“可是那个麻袋人,又是什么来头?”
宋渊不知是在回答还是自言自语的接话:“若要被我遇上此人,定将其碎尸万段!”拳头被宋渊捏得科科作响。
啼哭的小道中间,传出一个弱弱的声音:“筱亭师叔,要不,咱们……招魂问鬼吧?”
看筱亭的表情,略带几分犹豫,架不住我们的眼光,他答道:“可是……这万一……”
踌躇了一会儿,他还是下定决心一试,吩咐小道们前去准备。
我们其他的人不知所以,被独眼老人带出堂屋去,缴了随身的金器玉器,说是金器辟邪,魂魄不易得招来,玉器则是吸阴的,会保留残存。
我一边配合老人收拾,一边问了问周玖良,是否知晓这招魂问鬼之术。
他道不知,但就筱亭如临大敌的态度,他推测招魂过程中可能会有难以预料的危险。
我们四人被安排在堂屋门槛以外静坐。不一会儿,几个小道抬着一块石磨的下盘进得堂屋,放在了一侧的椅子上,另一个小道取来如同草帽般大小的一坨塔香②置于上方,点燃之前,还快速地在塔底用小刀掏了几下,形成了中空的状态。
做完这些,小道们排列于堂屋四周,严阵以待。
筱亭从身上拿出几片殷红的干花,接过小道递来的烛火,面目冷森对我们说:“问鬼之术并不准确,有时问得实情,有时掺杂怨念,你那血衣上还有蹊跷,恐会招来他物。过程中不管看见什么,切莫喧哗!”
接着他点燃了手中的花片,说道:“此乃罂粟花,闻其烟气能减弱呼吸,抑制你们的阳气,以免得被不慎招来的其他鬼祟发觉,每人只能深吸一下。”
那花烧过的气味枯槁中略带一丝香甜,但却让人心生厌恶。
交代完我们,筱亭整理了一下衣冠,转身正对着小胖尸体盘腿坐下,让小道们看好时辰准备点燃塔香,此间院内正值午时,却寂静如墓。
旁边的宋渊轻声问道:“这大白天的,如何招魂问鬼?”
周玖良答:“宋兄有所不知,午时前日头爬上,正午时分阳气达到极限,过午时便落,莫看是白天,却是极阴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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