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黑话，我求助般看了看周玖良，他似乎是组合了一番，耳语道：“别看字多，就只是表达咱们都是道上的兄弟，问杨九爷要那个高人的线索。”
我轻轻哦了一声，宋渊也探过头来想知道内容，周玖良对着他一句“屁孩儿别问！”，搞得宋渊可怜巴巴不多言了。
杨九爷似乎是放下了戒备，拿起茶盏盖子闻闻，笑嘻嘻地说：“烟鬼道士不难寻，我就知道在哪儿……不过小的毕竟还是给这儿的本家做活儿，帮各位寻人可是另外的差事，而且那烟鬼脾气臭得很，若是被他知道我带了路，怕是免不了会给我下咒做法啊……”
“不就是要钱么，就怕你并不认识此人，是在咋呼我们！”
泉叔不留情面地试探道。
“怎能不识，小的是怕各位爷不敢去！”
杨九爷似是知道些什么核心机密，一脸得意地说：“咱跑堂会的人啊，身在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伺候哥老会也快十年，其中关系深浅，您该是能猜到的。这几年不仅要唱戏，咱们福寿班还得帮衬哥老会的法事呐！”
他瞅了一眼门外，表情鄙夷地说道：“您几位就看看外面那些个牲口似的汉子，哪个像是能识字懂音律的，烟鬼做法事唱经，要个敲锣击磬的帮手，还得咱来不是？”
杨九爷手比一个兰花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唇周，好似在谋划什么。
“不过，我与那烟鬼有血仇，你们要是能解决这其中冤孽，钱不钱的，倒说远了。”
周玖良有点不耐烦，道：“让你找人，你给我在这儿讨价还价的！给你送东西的人是谁你心中有数，帮不帮随便！小爷倒不是怕花钱，就是烦你这种，得寸进尺！”
说着，他便甩甩袖子，作势要走。
那杨九爷立马放下手中茶碗，起身拦住周玖良。
他一边鞠躬，一边急忙说道：“这位少爷，您误会了，小的不是想借此索要钱银。只是，那个烟鬼道人真真喜怒无常。前两年，我福寿班的角儿，梅二公子，就是被他所害！且不说给多少钱，一想到烟鬼那些莫测的法术……小的是真不敢去呀……”
说到这梅二公子，周玖良像触电般跳起，怒吼道：“什么？！梅二死了？！”
见周玖良如此大反应，那杨九爷似是怂了，又有些诧异，不置可否地呜咽起来，并没有明说梅二是死是活。
他说烟鬼道士害人不浅，不知是要作什么妖法，致使梅二公子至今下落不明，就算是死了也无法入土为安，又说这是孽缘，东一句西一句的。
我也是烦不得那杨九爷惺惺作态，便打断他的哭啼，直接要求他晚间带路，去鬼市寻人。至于他这怕那怕的，就准他离个三五里折返，不需要陪同。
杨九爷似是得了什么恩典，赶忙起身作揖，约定了今晚亥时于棠浪东村的码头相见。
回到寻仙阁，泉叔和宋渊着手开始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
宋渊用一块棉布擦拭着佩剑，泉叔却在捣鼓着一些看不懂的东西，什么糯米团啦，头发丝啦，绳索啦，一样样弄妥了装在一个小包里。
周玖良也在他随身的小札上写写画画，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如临大敌般做着准备。
此刻我觉察到自己的存在对事态的发展并无实质性的作用，忙问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情。
“你别受伤、别死就行。”周玖良头也不抬地说。
平日里他要是说这话，我大抵要收拾收拾这无礼言辞的，可是今天，却没法反驳。
因无能为力而产生的哀怨，像一块湿哒哒的抹布般，重重压在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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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平静的棠浪大湖边，一乘利落的小船停靠在码头，杨九爷换了身粗布行头已在那儿等候了。
我们纷纷上船，两名工人解开绳套用撑杆轻点，船无声地往湖心飘去。
望着棠浪繁华的灯火离我们越来越远，湖面上的微风渐凉，我不自觉想起去到遮云堂的第一晚，等候在后门深巷中，被冬雪裹挟的飘零无助。
虽说已过去多年，可我还是常常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回想起那天的情景，甚至还能感受到寒风扫过面颊的刺痛。
半晌，杨九爷取来一个陶壶，问我们谁要暖暖身子。
周玖良摆摆手，宋渊也摇头不语，只有泉叔接过去仰头含了一大口咕咚吞下。
杨九爷赞他好酒量，泉叔擦了擦嘴问道：“你白日说那烟鬼道人之时，言语里似乎很恐惧，能否给我们说说细节，好让我们之后寻他尽量不犯忌讳？”
“忌讳倒是说不上……”
杨九爷嘬了一口壶中酒，行动举止完全不似白天那般轻佻媚气。
“烟鬼道人俗家姓郑，是从河间县来的。据传，此人精通茅山秘术。从我服侍刘老的哥老会开始，就有他了，也还算个熟人。”
杨九爷放下酒壶，将手揣进袖管，继续说道：“前年春天，梅二公子被我请来一同跑堂会，那时候棠浪街上不太平，班社幸得哥老会照顾，便留了下来，这一待就是大半年。”
泉叔插嘴问那时是不是刘公公当家，杨九爷点了点头。
“这期间的大小节日和生意买卖活动，与他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当时我们三人关系不差，总在闲暇之时彻夜饮酒谈天。可后来梅二公子染疾，那烟鬼道人就邀他一同抽大烟，说是能治病。不出半年，梅二就状态全无，根本无法上台了，我请刘老给他行过针，效果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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