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过后,瘦结巴指着前方,欢欣地看了看我们:“到到到到到了……”
思绪从之前对话中回来,我被眼前的一幕震撼。
果真如马大哥所说,这河边镇矿山的规模甚是雄伟。
一片宽敞的平地夹在两座高山之中,上面盖了数亩连片的高棚仓库。
数百名矿工聚集在空地上,个个端着碗筷,应该是到了午饭时间。
而两山之间的一些矮丘下面,几十间草屋紧贴着山壁,无数男女老少正围着几口大锅回身看向我们。
小山般的矿石堆上,有一名黢黑的光身少年边招手边蹲下,出溜着往下滑,嗷嗷喊着跑了过来。
“爹——!爹——!”我看了看马大哥,看来少年是他的儿子。
少年还没接近,马大哥厉声呵斥,让他回去。
那孩子嘿嘿笑了,露出一排白牙。
宋渊不解问道:“怎的要凶他!”
马大哥不好意思地笑答:“小儿痴傻!还那么脏,让他跑过来一通乱摸,还不污了公子们的好衣裳……”
说完,他面露难堪低头,瞟了一眼自己和旁边的两个跟班兄弟。
宋渊无奈望了望我,其实我也挺尴尬。
原本从没意识到差距的我们,此刻竟觉得自己身上的素身布衣无比扎眼。
周玖良听见外面的对话,下得车来,与我们同站观瞧。
“各位公子稍待,我去给说一声,你们一会儿再下来。”
说着,三人就快步朝坡下跑去了。
周玖良边活动腿脚,边说道:“这矿山上难民还真多,看起来还都挺正常啊,不像是怪病肆虐的样子……”
老周也靠了过来,嘟囔着:“最好没有……”
我四下环视,发现郑道士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闭目站立,手中飞快掐诀,继而一阵带灰的强劲山风把他的衣服吹得紧贴身子。
郑道士忙扎了个分腿的马步,我们几个也被风中的灰渣眯得睁不开眼,纷纷退回车后面。
老周惊呼:“道长!您这是要干什么!”
狂风继续吹了一阵才停,待我们再次睁眼,郑道士又一次没了身影。
宋渊瞪了老周一眼,老周忙说:“别看我,我什么也没感觉到……”
我回忆着这一路上郑道士所说的那些异样,猜测他可能是去对付那几个身手了得的神秘人了,便让宋渊冷静。
这时,几个揉着眼的脏兮兮汉子由马大哥带领,前来接我们。
顺着缓坡下去,绕过几堆矿石,我们被带往之前看到的草屋那里。
马大哥热情地叫我们进屋里坐下,又让外面的妇人端进来几碗糊糊。
那黄生生的玉米糊糊中,丢了几片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绿叶,实在算不上一顿饭……
我勉强喝了一口,虽说味道还行,但掺杂了细砂的口感却让人无法忍受。
我最先喝完,抬眼巡视四周。
原来这草屋接连山壁,乃是因为工人们将山壁掏空了一些,又搭出去半截屋檐,才形成了这种半屋半洞的状态。
这里头堆放着挺多杂物,看那样子像是逃难之人随身带的东西,有背篓有包袱。
几个老人神情呆滞地缩在洞的最里面,对我们这几个外人没有丝毫兴趣。
马大哥搓了搓手,殷切地问我:“虽说各位公子一路辛苦,但眼下事态严重,能不能请那位神探子随我一同去查看病患?”
我看了一眼周玖良,那家伙马上将碗举得老高,遮了大半个脸。
马大哥心领神会,弯腰走过去又问:“您就是神探周公子吧?您别怕,虽说这羊角风会传人,但从没有在井上传过,您大可放心跟我去。”
周玖良听了,装模作样放下碗,也不言语,抬手示意马大哥带路。
我和宋渊也跟他同去,只留老周一人在草屋等候。
行路三刻左右,马大哥示意到了。
原来他们把染了疯病的人都安顿在距离矿上一里以外的一处废弃仓库。
我们将要靠近时,就听得那高棚内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低吼和怪笑声。
如果不知道实情的,会觉得里面正上演着疯魔凶残的酷吏,折磨下狱囚犯的戏码……
马大哥走到两扇挂着锁链的大门前,小声说道:“你们尽量不要出声,我用这东西撑着门,看完就走……”
说着,他把手中一截栓了绳子的木棍抵在错开的门板中间,形成一条不足半尺的缝,我们三人位列两旁,靠近去看。
才把头凑过去,一阵恶臭扑面而来,我连忙捂住口鼻。
周玖良也察觉不对,皱眉瞪眼,在黑洞洞的高棚仓库中寻找有用的信息。
还好这里顶棚上有几道敞口,光线如刀剑般直戳到地,我们才勉强能看见里面的几人……
有的站着摇晃,有的紧贴着墙壁蹲坐,有的在地上打滚,大致数来约摸五十。
不知是不是因为河边镇的高温将这里面腾得闷热,还是那些人久病虚弱,反正在我眼中,他们不算可怕,起码比九节尸怪这类凶煞要温和许多。
突然,地上躺着的一人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般抽搭着鼻子,转头咧嘴,朝我们笑了起来!
说是笑,那声音倒更像**,连贯不断,粗哑可怖……
两三个稍微有些活力的病人听了,也齐齐望向这边,手上抓挠着身体,缓慢地朝我们靠近。
马大哥压低嗓门急切地喊道:“快过来!”
宋渊直了身子,扒拉着我和周玖良。
我心中有些虚,喊了一声:“玖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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