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渊不以为意地迈开步子继续走,说道:“你们那日从灵玉观出来之后,王爷给我的。他说,川滇总兵府的参将,就是当年捡到我的人。他可能会知道我的身世,让我这一路随你们查血衣时,找机会顺道去寻他。”
居然是个这么重要的东西!
我忙问:“你……怎的就给了……这样,到了均都茶山,我去跟马锅头说,拆兑些银子,把腰牌换回来!”
宋渊低头想了想,回:“别,我其实并不想知道自己身世。反正,周先生也常说我傻,许是爹娘也这么认为,才将我抛弃的。虽不知王爷那日与你们相会是聊了些什么,反正他没赶我走,只是让我跟着三少爷长长见识……我拿定主意了,你们也莫再劝。”
周玖良张了张嘴,最终闭嘴不语。
我瞥了一眼周玖良,走到宋渊身边,拍了拍他的背,说:“周公子口无遮拦,整日云山雾罩,你若是信了他的鬼话,就真是傻瓜!”
“三少爷,宋渊自小没见过爹娘,那日在雷波,你与郭先生郭夫人团聚,我本是羡慕的。但金道士……他不也是出来寻亲的么?还有云生……老天爷要我们与爹娘分开,也许有理,硬要去寻,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是啊,我这有爹娘的,尚且不能安定生活,更何况那些没有爹娘的。
周玖良轻叹一声,悄悄跟上我们,片刻之后,就见马锅头从漆黑的巷子走了出来,反手指了指身后的小坡。
树影后亮着灯的院墙后面,就是我们今日要落脚的空庙。
进得院中,就见一颗两人才能抱住的杏树,几乎要把院子占满。
金道士坐在树下石凳上等我们,郑道士和王准已找了间房要休息了。
“三少爷,周公子,还剩两间房,我们……怎么分一分?”金道士发问。
宋渊转头看看我俩,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不想跟周玖良一间,便赶忙说道:“金道长身手不错,就与周公子一间吧,宋渊与我同住,这样我们两个就都有人保护了,是吧?”
不等周玖良吭声,宋渊立马点头答应,拉着我进了紧里头的厢房。
这里确实被人收拾得干净整洁,甚至铺盖都是新的,看来村中还真有意想将此处改为客栈。
宋渊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问我:“上次你从金道士的行李中,是不是藏了一卷话本?”
我问他是不是想看,宋渊点点头,说:“我从没读过话本,本来谈情说爱的东西男子不该读,可是王爷曾说,好的话本能教人识人读心……”
这套说辞有些牵强,但我猜想宋渊是觉得自己脾气秉性中缺乏些圆润老成,想从书中摸索所谓的处世之道,便把封面写着“南华真经”的话本递给他。
自己则褪去衣裤,靠着铺盖等待睡意来袭。
思绪的开端在哪儿,我已记不清了,只觉雷波发生的事,一幕幕如走马灯般闪过脑海。
爹娘那日的对话中,好像透露了什么,好像又遮掩不明。
如今二老下落不明,五毒葫芦也没个说法,死道士身体里的草药佛也不知是谁做的……
我越想心越乱,压根也就睡不着,于是揉了揉脸,坐起身来。
宋渊抬头,问我是不是有心事。
我不知怎么开口,便打岔问他话本如何。
他沉吟了一会儿,答:“此话本文风细腻,是我未曾见过的写法。而且,这里面写的故事,真是离奇。”
我让他具体说说,他却有些语迟,咂摸着嘴,似乎不是很容易概括。
我又补充道,他读了多少就说多少,我不着急。
宋渊将话本合上,盯着我问:“三少爷,郑道士确实是不死道人吧?”
“应该是,怎的要提起他?”
“这话本里,说从前有个书生,曾对喜爱的女子许愿,若不能娶她为妻,就终身孤独,否则将受万世之苦。后来那女子不辞而别,书生的爹娘不知他二人私定终身在前,就又给安排了婚事。书生不愿忤逆,违心成婚。之后数年,书生见自己毫无变化而妻子却日渐衰老,思想着可能是赌咒成真,便扯了个谎离家出走了……”
这个故事……
分明是在说我爹!
我一把将话本夺了过来,沿着他刚才说的地方看下去。
但后面寥寥几行,只评价了世间姻缘多悲苦,有情人多不得善终云云,并没说清原委。
我将话本还给宋渊,心中猜测莫非泉叔也是看了这故事,才套在我父亲身上,哄骗我的?
宋渊不知我为何这般反应,又翻开话本,说道:“说起来,这话本的印刷实属上乘,应该是出自京津的大书社。”
他捏起书脊抖了抖,似乎是想证明装帧也不错。
啪嗒!
一片竹雕书签应声掉落,我顺手捡起,上面写了几个字“庚下之口话无边,人自穿衣再无己。”
“这话什么意思?”宋渊接过书签,问道。
“不清楚,就字面看来,大抵是说,一个人上了年纪,就学会说谎、讲大话,从穿上衣服之后,就再也不是原本的自己,而是示人的伪装了……”
我心中暗暗感叹着,写下这两句话的人,该是看透了一些事情,才会对人心做出这般判断。
宋渊点点头,又把目光放到竹签上,说道:“真是一手好字……”
我又把竹签要过来,细细端详,确实写得不错,但越看越觉得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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