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空将邓意和吴尘引到了后院, 里边与外头的喧嚣热嚷不同,几株花几棵树好似隔绝了一切, 颇有遗世独立之感。院中最显眼的是当庭的一棵枯树, 那树的枝干与枝丫已经不再抽新芽,风霜雨雪之下只等蚁虫蚀空, 却毫发无伤,依旧挺拔。
枯树下有个磨得十分光滑的石桌,石桌四周摆了四个形状各异的石头当作是矮凳, 邓意立在不远处瞧着,总觉得这儿是个避世的好去处。
离空将二人带到石桌前,客气道:“施主请坐。”
吴尘将剑“啪”摁在石桌上, 动静大的很, 再用力怕是石桌都要裂成两半了,邓意瞥着脸黑如炭的大少爷, 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将红纸伞轻轻放在桌上。
离空去了斜旁的一间屋子里,过了会儿, 他端了套茶具出来, 缓步走到了邓意和吴尘中间的位置, 那位置刚好正对着那棵枯树。
吴尘吊儿郎当地撑手在石桌上, 摆弄着刚才从邓意手腕上拆下来的发带,右手食指和中指灵巧地将发带连打几个结, 离空将手中的茶具慢慢放在了桌上, 而后撩拂下袈裟的广袖, 在中间的位置坐下。
吴尘扫一眼这套价值不菲的茶具,人微微坐直些,双手将刚才打在邓意发带上的结拆了。
邓意瞧着他那无所事事的样子,真想将她那发带拿回来。
吴尘抬眸,看见邓意正盯着他手中的发带,于是他勾着唇角,故意将那绯红的发带拴在了自己的橡色剑柄上。
邓意见状觑向他,刚好对上了吴尘那得意又嘚瑟的样子,脸上写着:有本事来抢呀!
“……”邓意无言,除了干瞪他几眼,又懒得动手。
这少爷要是太正经,还真是对不起初见时她给他扣上的“纨绔子弟”的帽子……
离空开始捯饬面前的一整套茶具,吴尘说话不中听:“不是出家人么,怎么还沉溺于俗物。”
离空神情自始至终都十分淡然,他平和说:“贫僧只是个游走于世间的俗人,来这儿也是望能远离尘俗。”
吴尘冷笑鄙夷:“假和尚?”
离空抬手烫杯,淡笑看眼吴尘说:“是真是假有何要紧?”
吴尘左手支着脑袋:“你要是真和尚,我可以跟你理论理论你刚才那套大道理,你要是假和尚,就连理论的必要也没有了。”
离空打开瓷盅的盖子,用竹板舀了些许茶叶放入了茶壶中,动作慢条斯理:“贫僧带发修行近十年,在这寺庙里诵读的佛经不计其数,可始终落不了发,无非是因尘俗中还有牵挂的人。贫僧虽摒弃不了俗物,但这数年间看遍的人世喜怒哀乐却也是真的,施主的烦恼,我尚且可以解上一解,”
吴尘挑眉听着,“怎么解?”
“施主想如何解?”离空语气平淡。
吴尘倒是有意为难:“想解我的忧,那你先落发吧。”
离空将方才烫好的茶杯摆到邓意和吴尘面前,笑着摇摇头:“那待贫僧落了发,了却尘缘了,施主再来求我的解语,顺便同我理论一番罢。”
吴尘轻哼一声,只觉无趣,转念一想,他也颇为郁闷,自己跟和尚较什么劲,和尚要是有趣,又怎么会变成和尚。
吴尘扭头望向侧边的枯树,问道:“假和尚,这是什么树?”
离空抬头望着这屹立不倒的树,说:“扶桑树。”
邓意正盯着茶杯上的袅袅热气发呆,听见这树的名字,扭头看了过去,她轻语:“扶桑树?这世上没这种树吧……我只在神话故事里听过……”
离空拂着自己的袖子,给邓意斟上一杯热茶:“既有其记载,为何就不能有其实物呢?”
邓意一愣,好像是这个道理……
吴尘将自己的杯子主动推过去些,示意离空给自己倒茶。
离空将茶壶往吴尘这边倾斜,清澈淡黄的茶水从壶嘴里倒出,一小杯堪堪满上,离空收了茶壶,请吴尘品尝。
吴尘捏起茶杯,闻了闻香味,瞥眼离空问:“苦茶?”
邓意也闻着味道,不过她是门外汉并不懂这些,她老爸那么多好茶,到她嘴里也就不轻不重暴殄天物的一句“还可以吧”。
吴尘抿上一口,眉头立刻蹙起,他搁下茶杯,不愿意喝上第二口。
离空试问吴尘:“是不是施主心中的苦茶?”
吴尘皱眉看他,一言不发。
邓意见状也喝了一口,却觉得平平无奇:“嗯……”不过她有些渴,这平平无奇的茶到她嘴里甚至有些甘甜,于是她顺势便将这杯茶饮尽了。
吴尘见邓意空空荡荡的茶杯,有些诧异:“阿意,不苦吗?”
邓意回味着,摇摇头:“还行,我爸给我喝过更苦的。”
吴尘垂眸等着瓷杯中的黄茶,刚才那阵苦味直击他心头,现在舌尖还残留着微微的涩感,他低沉问:“这是什么茶?”
“苦茶,”离空给了这简单的答案。
吴尘闻言轻轻一笑,说请他喝苦茶,还真就请他喝了。
吴尘将这杯茶推开,静默了会儿,抬眸凝视着离空,问:“我若守得住本心,那我要强求的缘就能强求到吗?”
离空微微笑着看他,目光温和。
可吴尘等了半天,离空也只是这么笑着,没有给出回答。
吴尘咬咬牙,有些恼:“我现在想跟你理论,你就装哑巴,那我还跟你理论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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