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虽说不办，家中气氛却不同往日，人人皆是谨小慎微。
毕竟都知道子圭心中不爽快，都怕触了他的霉头。
只有顾家二老不怕，逝者为大，他们作为亲属，似乎天然的就有了倚仗，有恃无恐地在子圭面前招摇。
老太太此时已经知道婉贞的事，怕婉贞生的三个小姐伤心，只让瞒着孩子们。
为了此事，专程去了一趟诸天寺，请净能师太供上七七四十九天的香灯，并念经超度。
净能师太听闻，不禁唏嘘……
如此鲜活美艳地妇人，说没，就没有。
顾夫人这几日暂住在文家，去诸天寺的时候，老太太也一并邀了她同去。老太太带上秀竹夫人、蓁蓁，顾夫人叫上女儿婉洁，一行人在诸天寺中停留了大约半天时间。
秀竹担心老太太身体，一直陪在跟前。
蓁蓁有孕，得躲了个懒，带着小云走到温暖些的院子里，晒太阳去。
还是上次意外听到何夫人与老太太谈话的那个院落，院中有石桌、石凳子，小云拿来个鹅羽垫子放上，扶蓁蓁坐下。
她身子一向瘦弱，有孕之后不思饮食，更加羸弱了些。
怕着凉，出来时就披了个白狐披肩，身上穿的是翠绿锦缎织花长袄，显得身形修长，也看不出来有孕的样子。
只觉得，甚是华贵，却不俗气！
她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轻叹了一声。
小云凑过来，问道：“姨娘，你怎么叹气了？”
蓁蓁看看小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又长叹了一声。
她想到的，正是婉贞。
自从进了文家的门，婉贞便处处为难于她，其实，也想得明白，女人争宠之心，正常！
但是，婉贞的美艳动人、穿着打扮，是那样的吸引她。自小，爹娘就对蓁蓁管教十分严格，出格的言行、衣着想都不能想。
来到文家，看到老太太、秀竹夫人端庄大方，像极了自小被教育要成为的那种淑女。
可是，真真让她发自内心去欣赏的，还是婉贞……
虽然不敢说出来，她却还是发自内心的羡慕，婉贞的敢爱敢争、婉贞从不掩饰光彩的真实！
现在，文家这一抹生动地颜色，就这样消失……
蓁蓁心中，除了惋惜，慢慢又生出了一丝惧怕。
她想，也许在文家本就容不下那样的张扬与明艳，父亲给她说过的那些韬光养晦、藏拙的大道理，也许是对的……
好不容易过上的安稳生活，让母亲、小妹也有了倚靠，这样就很好了！
心里想要什么，真的重要吗？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重要。
以后，她不光要为母亲、小妹打算，还多了肚中的这个小宝宝。想着这些，她抬起了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同时，也掐灭了心中那一丝异样的火苗。
那边，顾夫人找了个机会，趁着秀竹去替老太太添香油钱的时候，凑到老太太跟前，拉住手，说起话来。
顾夫人年纪比老太太小了十来岁不止，一张光洁地圆脸很白净，只是毕竟有了些年岁，皮肉日渐松弛，有些下垂。
她拉着老太太，小声说道：“亲家！多亏你为我家婉贞费心，否则就真的是悄无声地就过了……我这个伤心哪！”
“哎……子圭心中也难，只是，当个家不容易，婉贞这事牵涉到衙门，不好办。”老太太安慰道。
“是是是！我和我家老爷都知道的，女儿嫁到文家，是享了福的。”顾夫人忙点点头，应承道。
老太太说：“享福倒不敢说，但婉贞上，我是当自己女儿疼的。说来伤心……”说着说着，伤心落泪。
顾夫人一看，忙摸出手绢替老太太擦眼泪，她说：“亲家，你这样，我也难过啊！亲家……婉贞已经去了，我和她爹心中有一事放不下，还想与亲家商议商议……”
“你说……但凡我文家能帮到的。”老太太心中觉得多少是亏欠了顾家，若她给提出点什么，帮了她家，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也好！
顾夫人听到老太太这样说，心中自然喜悦，面上却还是一副伤心地样子，装模作样道：“哎……婉贞在时，最最心疼她这个小妹，想来也是放心不下的。现在婉贞走了，留下她这天真不懂事的妹妹，可怎么办呢？”
老太太想，难道顾家是想让我替她家二小姐找段好姻缘？据说二小姐一直在上海长大，难道上海不比黑井好些？
便问：“你的意思是？想替二小姐寻个好夫婿？这倒是不难。不知可有中意的人家？”
“有是有了……”顾夫人欲言又止地说。
“那你说说看，二小姐相貌、人才皆是一流！不难。”可能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是热衷于做媒这种事，老太太一下来了兴致，就把这事给应承了下来。
顾夫人看时机不错，便说：“别的人家再好，我们不知人品、根底，无论如何不能放心？我和她爹觉得，子圭这孩子心善，若亲家不嫌弃，我家婉洁还是到文家来好些。有老太太在，错不了！”
说完，顾夫人谄笑地看着老太太，似乎先前的伤心悲痛不曾有过。
老太太一听，十分意外，她仔细打量着顾夫人。
这个女人不简单，婉贞尸首在哪都还不知道，她已经算计上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子圭对这样人品的家族，是绝对看不上的。
都不用想，也不用去问，虽然二小姐美貌动人，半点不输婉贞。但子圭可不是见色起意的那种登徒子！
顾家错看了！
只是，顾家刚刚没了个女儿，哪怕拒绝，也不好太伤感情！
老太太笑了笑，说道：“唉……这事儿，还是得与子圭商议商议。这边婉贞刚走，叶家姨娘又有了身孕，若此时……外人说起来不好听。”
顾夫人像是听不懂一样，反驳道：“亲家！这是文家顾家的家事，哪用得着外人来说三道四？”
“话，可不是这样说！子圭秀竹伉俪情深，当年若不是为子嗣，子圭本不愿纳妾。所以，婉贞也好，蓁蓁也罢，妾室进门，都是我来作的主。现在这个时候，提这个事，外间人岂不是要说子圭是个无情好色之徒？光是这一点，我就不允许。”老太太正色道。
顾夫人自知没什么道理，脸面上羞得绯红，也不说话。
老太太又说：“婉贞虽是妾室，子圭也是以礼相待，感情深厚！现在尸骨未寒，子圭无论如何不会同意。您说，可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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