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圭这一通火起，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该说的已说完，子锡站起身，招呼着就要离去。
他刚起身，子圭深深地呼了口气，也站了起来，嘱咐道：“锡弟，近来家里家外事务繁多，母亲前日提起，弟妹贤惠性格柔顺，你平日里，该多关心些......须知家和，万事才兴。”
平日，子圭从不对子锡的家事多言，此话一出，子锡有些意外。
略思索，却也明白过来。
于是，点点头，拱手示意走了出去。
此时，子锡家中热闹非常，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间乱哄哄好似庙会赶集。
陈管事从保商队调回来的人，已经将前后各门把守起来，进出不似平日里随意，下人们自然各种揣测不安，聚在了门厅空处，交头接耳地好不热闹。
“听说，这新来的李大人要各家都把新旗插上，不听话的，还得杀......”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众人哗然，好似才说到杀，这刀已经架到脖子上。
“换旗子......老爷怎么说？”又有人低声嘟囔了一句。
毕竟是下人，哪里又有什么主意？
自大清亡后，这种事儿，倒也不是第一次。
大家议论着，无非是不知道这新来的李大人又是什么路数？亦不知道家中老爷作何打算？
守在门口的人，都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自然不会参与这些闲谈。
见子锡来到门外，果断立正行礼，大声问候道：“老爷好！”
里间的嬷嬷、小丫头们听到老爷回来，立时散开，装着各自去忙。
都知道子锡最烦这些道听途说地闲扯，谁敢还留在那里惹他不快。
“嗯！”他点点头，径直去了婉洁那边。
穿过花厅，沿着走廊过了一个院子，就是婉洁住的地方。
里面也是闹哄哄，传来的却是爽朗地笑声。
笑的人，正是婉洁姨娘。
院中，伺候婉洁的小丫头独自站在那里，呆呆地候着。
屋中人多，许嬷嬷带着些下人，正听婉洁姨娘说话。
许久没有这般愉悦轻松地气氛，他紧锁地眉头略舒展开来，大步走了进去。
还不等小丫头进去传话，他已经来到厅中。
“呵呵！老爷回来。”许嬷嬷谄媚地凑过来，问候着。
子锡没理她，来到婉洁跟前，拉起她玉白色的小手，轻轻问道：“洁儿，今儿有什么好事，让你如此开心？说来听听。”
“没什么......”
婉洁自有孕，日日娇养，子锡又天天过来陪着，无一事不顺其心，自然气色喜人。
乍一看，那脸庞有了些富态，白皙圆润地样子，实在让人心生爱怜。
见着子锡的关切，面上飞起红晕，更加可爱。
他不顾周围下人，挤到了婉洁的椅子上坐下，将她揽入怀中，抱于腿上。一时万般爱恋，羡煞旁人。
那些未经人事的小丫头们，纷纷低下头，羞得脸儿通红。
许嬷嬷自然懂事，连连招手，示意下人们跟随自己退出房去。
“快！说来我听听，近日烦心事多，听到你的笑声，似乎乌云散去半数，也让我随你一道笑笑。”子锡眼神明亮，透出无尽温柔。
婉洁轻轻捂嘴又笑了笑，柔声说：“许嬷嬷安排过些日子父亲、母亲来的事，也算尽心。方才来回我。我说，一切由老爷定夺，哪轮得着我说什么？”
“诶……自然是你觉得好，才算她们差事办得好。问你，也不错。”子锡笑着说，眼中尽是宠溺。
婉洁笑得更甜，又说：“洁儿知道……锡哥对我好，我让许嬷嬷她们还是要尊着夫人定的规矩办，家有家规，万不可逾越了。”
“善云倒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你懂事，才能有这份心！”子锡赞许地点点头。
他觉得此时多聊善云夫人，显得无趣，便问：“快说，刚才何事如此开心？”
婉洁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说起幼时，家中姐弟一道，将厨房中待宰的白兔偷走，藏到山上去。结果，等第二日再要去寻，才发现一片好心却便宜了山中贼人，被他们分食了。几个小孩子，在外间哭得什么似的，回家却不敢说，呵呵……”
子锡看着婉洁神采飞扬说话的样子，眼神中还是孩童般天真可爱，暗自心中感叹：“想起儿时，简单快乐地日子，恍如隔世……”
他并非家中长子，儿时也不像子圭受到诸多管束，家中条件如此优渥，过得十分惬意自在。
直到成亲后分家别过，一无功名，二无事业，依靠家资过活。
每每岳父何松提起年轻时如何“英雄了得”，他多少有些羞赧……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年华，便收敛玩乐之心，一门心思想要闯出些名堂。
跟着岳父何松，自然少了许多初出道的艰难，却再不能如从前放任随意。
时间飞逝，不觉人近不惑之年，心境日渐微妙。
不禁又觉得，在这混乱俗世，能够守护住婉洁身上的这一份纯真，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想着想着，他拥抱她的手，又紧了些。
顾婉洁当然看不透子锡此时心中所想，她只不过试探性的提及了顾家姐弟，而这个“姐姐”在文家本不该再提及。
她看似无意地斜着瞟过去，偷偷打量子锡的神情，见他并无不快，心中暗自高兴。
看来……有些事情当时再心痛，日子长些，也会有淡下去的一天。
两个人，身体贴得很近，心，却各有各的念想！
午后，天阴沉沉，风吹来有些氤氲之息……
屋里光线暗了下来，小丫头轻轻扣了扣门，站在外间低声问道：“老爷……姨娘……天色暗了！点盏灯来……”
子锡看了看天色，带着几分不舍，几分歉意说：“洁儿，多日没有过问几个孩子的功课，善云又病了许久，我过去看看……”
说完，又生怕顾婉洁不快，轻抚她的后背，再说：“我心中自然最是惦记你和孩子，只是……那边毕竟……”
顾婉洁何等聪明，子锡如此，她定然不会让他难堪。
轻扭腰肢，从子锡怀中脱身，站起来。
笑意吟吟的将子锡扶起，就要向外间送去。
呵呵笑道：“我的爷！您想说的，洁儿心里都明白，快去，快去……”
子锡的尴尬就这样化解于无形，心中愈发难舍，一步三回头地像善云夫人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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