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溺死的状元是杨凝，进士分别是崔元瀚，李程，王储。那一年真是巧了，前三元状元榜眼探花，几位进士全是出自我们西市。当年的状元爷杨凝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才子，虽然他的容貌比不上裴徽，但是他的才华远在裴徽之上，虽然他出生寒微，但是他喜欢与人为善。他自幼家贫，爹娘早逝，只是祖母省吃俭用带大了他。故而他极为孝顺祖母，他并不是一个书呆子，而是个擅长赚钱之辈。他上京赶考的钱财全是自己赚回来的，留宿西市之时，我们几个人花费无度，最终自顾不暇。他却可以腾出手来钱财资助我们，特别是我当时突染疾病，众人对我避而远之，生怕我的病会传染给他们，只有他花钱请大夫照顾我的。若不是他救了我一命，只怕我是撑不到现在的。故而我与他的感情格外深厚。我后来才知道他会在西市中给人润笔写小说，或者是对人写家书赚取盘缠。我与他同榻而眠，他胸有成竹告诉我，他一定会高中，到时衣锦荣归，一定会回报自己的祖母。我时常读书之时沮丧，长安城学子实在是人中龙凤，当时我觉得自己一定没希望了。他却安慰我不必忧心，他告诉我他就算没有爹娘差点饿死也不曾放弃才会活到如今。当他高中状元的消息传来之时，我由衷地为他感到开心，他终于可以完成心愿了。他与我一样，一心想走到皇上面前，将自己满腔报国之心托付于君王，如此才不枉活了这一生。”
话到此处，越苏却沮丧地坐在榻上，一直尘封在脑海中的痛苦浮出水面：“可是没想到他还为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游船便翻了船，他从此魂归水底。堂堂状元爷竟然高中不过三日就死于曲水之中，他大概致死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么留名史册。当时榜眼乃是出生名门的王珪，探花乃是杨家子弟并且立即成为驸马爷的裴徽，皇上很快便忘记了杨凝的存在，榜眼与探花很快取代了他的地位。我倒希望那个孩子是杨凝转世投胎，他一定满腹委屈牢骚，当年他轻而易举取代了呼声最高的王珪，众人纷纷嘲讽他出生低微，他却愤然而起，学识绝不会因为家世而厚此薄彼，它只会善待珍惜它的人。当年的他是何等风流气度，没想到竟然是转瞬即逝的星辰。”
“那其他三位进士呢？”崔丽质追问道。
“崔元瀚，李程，王储三人皆乃同乡，他们是金陵人士，说来也算是弯弯绕绕的远亲。其实他们家门是金陵城的名门望族，据说祖上乃是北周大隋的旧臣。原本祖上家资丰厚本不愿意参与大唐朝政，到了他们这一代，他们虽然保有贵族之气，但是家产已经挥霍一空，难以继续。故而家中长辈才会同意他们出来应考，幸亏家风极好，他们三个全部高中进入长安城。他们三人也居于西市旅舍之中，我与他们谈话，他们乃是出生真正名门大户，祖上六代皆乃达官贵人。他们与我不太相熟，却与驸马爷裴徽以及王珪关系极好，也许他们的家世让他们格外相亲相爱吧！我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声极佳，若是可以为朝廷所用，他日便是良臣。他们果然不负众望高中进士，可是没想到的是他们与状元爷同舟游湖，却一道奔赴鬼门关了。”
“他们的尸首如今何在？家人可否来收尸？”崔丽质立即追问道。
“据说当时已经打捞上来了，当时送往大理寺了。据说他们家人纷纷来认领了，只是杨凝祖母年岁实在是太大了，我替他寄出了家书，他祖母亲戚回信说实在无法前来，怕过于悲恸，又怕路途遥远，让大理寺处理尸首吧！而崔元瀚，李程，王储三家派遣了家人前来长安城，将尸首带回家乡去了。我后来去大理寺问过，他们将杨凝的尸体埋葬于长安城骊山下。杨凝虽然高中状元，可是没有伺候过君王，所以皇上也不再过问此事。我们也就不再提及了，这样一位状元爷就这么孤零零死在冰冷曲江水中。这怎么不叫人心寒呢？”
“说不定王家小童真的是这位含冤不白的状元爷转世投胎也未可知，他看着你们同袍享受荣华富贵，所以才会报复你们！”叶悉乃是回鹘王子，来到长安城后听闻这些离奇的传闻，不禁感叹道。
“不可能！”越苏愤然起身，他激动地辩解道：“就算王珠真的是杨凝转世投胎，他也绝不会伤害我们的，他并非心胸狭窄之人，他生前待人和善，广交好友，三教九流皆是他的好友。当年西市之中许多商贾与他交好，他绝不会心怀怨恨甚至转世投胎之后来害人的。叶悉王子，我们汉人是愿意为了朋友割头颅，洒热血的。”
叶悉一席话已经伤害了杨凝在越苏心目中的地位，他无法容忍自己昔日挚友遭到他人的侮辱。更无法忍受杨凝死后遭遇如此骂名，甚至诋毁杨凝与自己的深厚情谊。
“只是如今长安城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传闻，前任状元爷变成了水鬼，回来杀人夺命了，谋害的皆是自己的同榜好友。”林梳准确地抓住了事情的关键点。
“我不能坐视不管，我一定要还杨凝一个清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入土为安了十年，到了如今竟然是被人当做替罪羔羊！”越苏握紧拳头，他心中暗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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