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飒听到古煦藴平静的说完，也就明白为什么古煦藴说要放弃复仇。
他现在只是个平民，手无缚鸡之力，又无钱无势，想要杀了皇帝复仇，谈何容易？
人有了牵挂，就有了软肋。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般，就算是为了秦飒，他也只能放弃复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即使秦飒能混进皇宫去杀了皇帝，她们又能逃到哪里？
难道一生都要活在朝不保夕，被追捕之下吗？
他怎么舍得推着秦飒走上一条不归路？
秦飒闻言不解：
“御史言官不就是为了皇帝进言，忠言逆耳的吗？你爹到底说了什么，惹得皇帝雷霆大怒，要杀了他满门？”
古煦藴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
“这事，就要从我爹娘的相识开始说起。十八年前，我爹已经年过四十，是皇命去到古兰县督察地方官政绩。古兰县知县董一楠害怕贪墨之事被查出，就在县内搜罗美人，其中就包括我娘古琀颜。”
“我外祖父拒不肯卖女求荣，被董一楠设计陷害入狱，我娘被迫迎接盛装去迎接我爹，我爹却不近女色，对所有献上的美人不曾多看一眼。”
“我爹的正直让我娘看到救父希望，这才恳求董一楠设计再遇我爹。我娘当时恳求我爹，我爹果然替我娘讨回公道，我外祖父也平安出狱。然董一楠之子心存抱负前去找我外祖父，我外祖父失手杀了他，再次入狱被判死刑，我娘也成了杀人犯之女。”
“我娘再次把希望放到我爹身上，恳求不成就设计与我爹发生关系，拼死也想救我外祖父出狱。然而我爹是御史大夫刚正不阿，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就徇私枉法？”
“我外祖父还是在三日之后被斩首，我娘本欲寻死，却被人救下后发现身怀有孕。我爹是御史大夫，本就督察官员风纪，真可能纳一个杀人重犯之女为妾？”
“我爹看着我娘大着肚子，没办法放弃道义舍弃她，只得将我娘以外室身份养在京城内，我娘和我爹也有名无实。根本就不是夫妻”
“直到后来我的出生，我爹老来得子欢喜，便送了个玉镯给我娘，二人关系缓和，我爹就经常去看我们母子，使得家中妻妾颇为嫉妒。”
“随着我越长大，优越的才能显现，对比家中几个平庸的儿子，我爹就越发喜欢我们母子，在我三岁时，将我们母子接回府，要把一切资源调用给我，想要好好培养我这个儿子。也正是因为我爹的无私和溺爱，使得家里妻妾和几个儿子人人自危，皆以我们母子为眼中钉。”
古煦藴说到这里顿了顿，每一次提起我爹这两个字的时候，他都十分的别扭。
可见霍崇明对他的溺爱和偏袒，并不是古煦藴一直想要的，更像是一种负担和尴尬。
秦飒听到这里也十分不理解，问道：
“你爹既然在你三岁的时候，就把你接回府，那为什么你还是跟你娘姓呢？”
古煦藴冷笑一声：
“因为当时我已经声名远播，世人都知道古小爷的才情感觉平都，震撼卫国。我爹又怎么舍得给我改姓，把这份荣誉重新争取呢？”
秦飒这才明白，为什么古煦藴不喜欢他爹。
原来因为这份父爱，从来不是出自真心，更像是为了荣誉，为了争一口气。
就像古煦藴早就了解到的那般，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出生就才情卓绝，霍崇明又怎会多看他几眼，又给古琀颜送镯子缓和关系呢？
所以就因为古煦藴是他所有儿子里天赋最高，最耀眼的那一个。
霍崇明也不再顾及古琀颜是杀人犯之女，也不管妻妾的反抗，便将她们母子接进府。
然后也不管别的儿子的嫉妒，把所有资源都给了古煦藴。
所以不用古煦藴说，秦飒也可以想到，他从小受到来自兄弟的排挤和欺凌有多少。
就是这个连秦飒听了几句话都明白的事儿，霍崇明都没想到。
是霍崇明傻吗？
根本不是，因为他就没在这些生活方面，对古煦藴关注过罢了。
秦飒心疼的握住古煦藴的冰冷的手，有些后悔想要听他的过去。
古煦藴被她温暖的手心握住，回头对她勉强一笑，反倒是安慰她道：
“其实霍家倒了，我一点都不伤心。真的，甚至觉得如释重负。我终于不用再为了我娘，用心讨好所有人，努力去背书去作画，再也不需要小心翼翼的看着别人的脸色做出选择。”
秦飒了然的点点头，可以想到那个时候古煦藴过的有多苦，又有多不开心。
然后也想到，古琀颜说原本是想带进坟墓里，最后却还是送给她的镯子。
那可能就是，改变她们母子命运的东西吧？
虽然从她临终前断断续续的话里，还是可以听出对霍崇明的感情，可是更多的，则是对那次选择的后悔。
人生是没有预知和如果的，所以哪怕古琀颜将这份纠结的感情带进坟墓，古煦藴的命运也不会改写。
“那后来呢？”
秦飒想了想，还是决定追问。
一次性让古煦藴说完，也就免得他还要再想起痛苦的往事一次，与她再说一遍。
古煦藴却是有些说累了，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水。
一杯放到秦飒的面前，自己拿起一杯吹了吹热气，轻轻抿了一口，也算是缓解心痛的刺痛，这才开口说道：
“我们母子在霍府的日子，其实用四个字就可以形容——夹缝生存。我娘虽然貌美，却不是个会争抢的性格，我当时又年纪小，我娘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去想一想，还能不能有别的办法。”
“也或许就是那个时候的悔恨，养成了我现在凡事都要仔细想，然后才做出选择的性格。我每天除了听我娘的话，老老实实讨好所有人，便是苦读诗书，努力作画，然后再参加我爹安排的各种文人集会，为我爹显摆我神童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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