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有事,弟子服其劳。同样也可以说, 有事, 孙子服其劳。而且这样于许蒙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不就是约束妇人嘛。
许蒙田间管理学得不错,在所里也颇受行政人员的喜欢,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式。他找了族长许仲的老婆请她牵头约了各房的女性长辈一起商量,各房派出代表负责本房的妇人及孩童的部分工作。
若不是当下正值鸡瘟这等时刻,许蒙还能给玩出花样嘛, 搞接待, 不想铺张,就得有点妙趣。不过, 许家寨也没打算真高,他们的重头戏是蚯蚓养殖喂鸡,根据冯大勇透露的消息,只怕沤粪也得奉上。那么没必要搞花架子吹捧了,就走质朴的诚挚路线。
多年以后, 无论是许家寨的人, 还是叶应则,都记得接待日是在丙戌年辛卯月己酉日,这一年的春分。
尤其是, 叶应则他记得自己是这年的惊蛰后不久,天气回暖, 路途中还淋过一次雨。视察许家寨刚巧是节气春分, 几乎一夜之间林堂镇的桃李杏梨这些果树, 就连素有“骄娇二气”之称的樱桃树花开得也有些欢。
叶应则记得——
那日,铜锣开道,唢呐喧天,喜鹊一路唱欢乐,百姓们夹道而随,大人孩子都纷纷唱起了农谚歌儿。
“春分,春分,昼夜平分!”
“九尽花才开,果子压塌街!”
“吃了春分饭,一天长一线!”
……
叶应则看他们单捡好的农谚唱,也起了嘱咐他们好好春耕的心,便也扬声道:“追肥浇水跟松耪,三举配套麦苗壮。”
人群中不是谁接了一句:“种不正,苗不正,结个葫芦歪歪腚。”
这话特忒俗了。
叶应则无所谓,百姓有点尴尬。
一时间,气氛也没之前喧闹了。
叶应则笑笑道:“对对,有道是,好种种田,年年丰产。诸位父老乡亲,都去忙吧。节令到春分,栽树要抓紧。”
百姓闻声,哄堂大笑。
有人看他脾性挺好,便大着胆子扬声道:“春分西南风,大风虫害有一宗。”
叶应则拿手试了试风,还当真是西南风。他笑问道:“是哪位种田好手说啊?”
叶应则停了下来,人群也停了下来。
说这话的人,很快被推了出来。
扬声说话的老汉,不是别人,正是文仲锦。
许家寨忙着春耕、接待,他这个教书先生没事干,除了帮着记录一些东西,就是随便逛。
叶应则并不认识他,但是看他一身文人装扮,又听得孙太平小声提示,便知了他的身份。他笑道:“先生不必多礼,站着回话便是。您是说今年这麦田有风灾或虫害?”
文仲锦揖了一礼,笑道:“倒不是老汉所说,老汉是听许家寨一小儿许蒙所言。”
叶应则好奇道:“许蒙?许蒙是谁?这许家寨能人辈出,先是出了个许羊娃,如今又出了个看天吃饭的小能人。他是谁家儿郎啊?”
文仲锦笑道:“这小儿便是那许羊娃,也正是某的弟子。”
“哦。”有知道许家寨要办族学的,忙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文老先生啊。”
离得远一些的听说是许蒙说的,笑道:“这许家的小能人,可真是够能的?”
有跟许家有亲戚关系的,笑道:“肯定是跟许敬那老把式学的。他现在快把他们村的小能人当亲孙疼了。”
“人家是曾孙,什么亲孙,你别乱人家辈分,小心被骂。”
也有经年种田老手,寻思下往年情况,附和道:“好像有这么回事儿。”
停了车,便有人开倒车。“春分下雨才丰年啊。”
叶应则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文仲锦却笑道:“不妨,别看上午太阳大,下午保准一地墒。”
“老先生,你是说下午要下雨吗?”有人看说起了农田的事儿,便大着胆子扬声问道。
叶应则也看向文仲锦道:“可是如此?”
文仲锦笑道:“是。”
叶应则疑惑道:“先生如何得知?”
文仲锦再揖一礼,才起身解释道:“距此200里外东北方有颖山,而风从西南来。必然是西南天暖,东北天寒,在此地相遇可不就要苟合一番。”
叶应则闻言,抚掌道:“正是如此。”
百姓虽说听不懂文仲锦的话什么意思,但是明府说“正是如此”,想来下午便要下雨了。有人欢喜道:“麦拔节,正愁浇水咋整呢。能下雨就好了,省了多少力气。”
叶应则把马匹给了随从照料,招了文仲锦上前,又吩咐百姓们:“便是下午下雨,该忙活的也得忙。大家都忙去吧,不要跟上来了。”
再热闹的事体,也没吃饭大。他这话一出,夹道的百姓走了不少,孩子们倒是久久不散。
留守许家寨的诸多人听闻前去探路的族人说,文仲锦与叶应则谈上话了,许敬与三老太爷低声道:“那位先生不是说不走吗?”
三老太爷笑道:“自然是不走。”
不但不走了,还扎根了呢。不过,此事暂时不宜宣扬,他内心也担心万一文仲锦临时变卦了呢。
许蒙倒是知道一些缘由,但是文仲锦具体怎么打算,他却不敢说十拿九稳猜得准,便闭嘴不说话。不知内情,或者不甚知内情,还是少说话多办事来得牢靠。
不管许敬等人如何猜想文仲锦,他还是临时加塞陪着叶应则一道进了许家寨。三老太爷也顾不得猜想了,忙领着族人站在村口迎接。许蒙身在其中,感觉弄得有点像两军会师一般,热闹又激动人心,好些人还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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