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儿来过吗?”一股龙涎香缓缓飘入内宫,宫人无不屏息凝神,不敢多言一句。皇上驾临独孤贵妃的寝宫,众人赶紧附身伺候。
独孤贵妃笑容盈盈上前为皇帝脱去外袍:“晟儿是来过,皇上怎么知道?”
“朕瞧着外头宫人正在收拾茶饼,那正是晟儿最喜欢的,他一来你就为他备着,他毕竟是你宫里长大的,你膝下没有孩子,倒把他当做自己孩子了!”
“瞧皇上说得,他也是您的侄子,也是李家的孩子!”
“他来做什么?近来也不见他来见朕,朕倒是念着他。他总是和适儿最好了,适儿去了民间也不见回来请安!”
这句问话正好扣在独孤贵妃心房,她悄然收好衣裳为皇帝换上便服:“皇上不必忧心,他们两个有商有量,不用我们操心,我只是许久未见晟儿,便让他来看看我。”
“你身边的林梳去哪里了?从前都是她带人出来接驾,今日却不见踪迹了!”
“臣妾让她出去逛逛,这孩子在宫里也憋坏了!”独孤贵妃心里微微一颤,没想到皇上竟然注意了一切微妙的变化。她心虚地很,不知道这话皇上信不信。
皇上只是默默看着她,眼神里似乎在说他早已洞悉一切,却又迷离不知世事。独孤贵妃明白皇上是在险恶宫廷斗争中长大的,他年少之时经历了唐玄宗与杨贵妃时代,看到了国破家亡的剧变。在他眼皮子地下的这一切变故,他当真不会察觉吗?
皇上躺在床榻之上眯着眼睛休息,身旁跪着老太监正在禀告。
“似乎西市署衙那里出了事!”
“看来是适儿出事了!故而今日贵妃这里才会如此异常!”皇上依然气定神闲,他丝毫没有慌张。
“皇上,要不要派人进去瞧瞧?”
“既然晟儿不愿意告诉朕,必然是要一力承担,事情尚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暂且随他们去吧!这天下将来也是要交给他们的!蒋温的案子进展如何?”
“眼下长安城流言蜚语四起,世王似乎已经查到乃是安史之乱那群余孽所为!只是妖鬼藏在暗处,似乎不好揪出来!”
“一群鼠辈还妄想动摇朕的天下吗?适儿与晟儿足以对付他们了,让他们去吧!若是连这个都看不透的话,日后恐怕是要被身旁之人左右了!”
“世王已经查出张国师的身份,他乃是安史之乱叛军程家军余孽!”
“他是有些才华,朕用他却不信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折了。本想请君入瓮,只是有人抢在我们前面,用他的性命换取大理寺少卿孟云的性命,看来这孩子才是他们的目标!”
“我们是否给雍王世王提醒呢?”
“不必了!他们自己能够解决这些难题!”皇帝转过身摆摆手示意太监退下,他不再说话,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他担心自己的长子适儿是否可以通过这次考验。
西市署衙开始了彻夜灯火通明,众人轮流守在雍王的屋子里,雍王妃,李晟与崔丽质更是彻夜点灯守候。
崔丽质趴在案几上休息,半睡半醒之际抬头瞧着李晟正在读兵书,已经熬得通红的眼睛。
她动情地伸手抚摸李晟的脸蛋,烛光照射下动人的光影,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再无其他。
“你熬得住吗?”
“我倒是没事,只是怕你撑不住。我常年在战场上驰骋,经常天为被地为榻,风沙雨雪倾覆也绝不后退,几日几夜不眠不休,这算不得什么?你这种身娇肉贵的小姐是无法体会的!”李晟得意洋洋地伸伸懒腰:“当年战场上浮尸遍野,我们也无所畏惧。”
崔丽质撇撇嘴答道:“战场上乃是明枪,浮华长安城亦是暗箭。战场上究竟是个何种光景?”
“那是你想象不到的凄苦,我少年之时被外祖父扔在战场上,就已经脱去了皇族的习气。我一个人牵着瘦马横跨大漠,后有追兵前有饿狼。身后只有外祖父派来的几个亲随,那时也只有十几岁。我一次次走在沙漠荒地,夜晚听着百里内饿狼对月嚎叫,胆战心惊祈求上天,若是可以全身而退绝不再入此地。可是每一次皆破除信念,刚满十八岁之时便要带着一群士兵深入腹地,千人生死就在我的手掌心。相互厮杀之际,敌人或是亲随的鲜血溅在我们铠甲之上,看着亲兵们身体四分五裂,只得踏着他们的尸首插入敌人的心房。”
崔丽质双手捧面,听着李晟讲述战场的凶残,不知为何她却不觉得害怕,只是看着李晟眼神,觉得怪不得他会被称为大唐的英雄,他所承受的痛苦远比他们平头百姓多得多!
李晟苦笑道:“别看我这样,躺在那屋子里的雍王也是如此过来的。安史之乱之时,我还是一个婴儿,而他已经几岁了。他是不得宠的曾长孙,当年长安城破之时,皇曾祖父唐玄宗出逃之时,就带着皇祖父与皇上以及一众皇子皇孙。而雍王乃是不得宠的曾长孙,唐玄宗自然不把他放在眼中,何况他还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路都走不稳,要宫人抱着才行。他们便打算丢下他,最终是皇上念及父子之情,坚持要带着他,但是毕竟是逃难,只得丢下雍王的母妃沈妃。而我当时也是这么被遗留在大明宫里的,幸亏我父王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将军及时赶到抱了出来。雍王的母妃在安史之乱中失踪了,他便一个人在残酷政治中长大。杨家势力被瓦解,叛军溃败,李家重返长安城,江山易主,皇上登基称帝,崔贵妃被废除,两位崔家皇子失宠,他一步步走来活到现在,也是经历了常人所难以想象的痛苦。我们皇家杀子弑君的惨剧还少吗?帝王家最是无情罢了!若是雍王过不了这关,他发疯的消息一旦传了出去,大家便认定有这样隐病的皇子是没有资格成为帝王的。皇上的皇子众多,他可以抛弃雍王迅速再栽培一个,但是雍王的境地就会万劫不复,他主政的这些日子得罪的权贵全部会落井下石。我不忍心看着他身处这个境地,其实你看西市署衙并不太平,皇上的人马遍布天下,眼线怎么会不放过咱们这里呢?咱们这里突然日日夜夜点灯,又召唤太医前来问诊。只怕皇上那里已经收到了风声,只是他想给雍王机会,才不拆穿。若是这事传了出去,皇上也就不能装作不知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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